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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4章 癫狂与顿悟

  “阿姐?”

  魏孝义吓了一跳,没想到姬墨舒忽然就泪流满面了,这是经历了什么?

  她拿出帕子笨拙的擦着姬墨舒脸上的泪水,可那泪水就好似决堤了一般,越擦越多,与脏污的泥块混合在一起,擦脸反而越擦越脏,她也变的手忙脚乱起来。

  姬墨舒一直一言不发,她默默的流着泪,太绝望了,总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吃苦的。

 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与她的过往经历对比一番似乎也差的八九不离十了。

  她的生活就好似一把黄连,苦到极致之后总能让人恍惚间尝出一丝‘甜’来,但是一朝清醒之后,那丝让人迷惑的‘甜’终归只能化作记忆中梦幻的影子,远在天边,看得见却碰不着,现实会再次残酷的把异想天开的人打醒。

  黄连,那就是苦的,又怎会有甜?

  “好了,没事了,你别担心,我已然拟好了告示,今日便分派到青州的每一条村,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姬家主的线索。现在先回县衙吧,吃点东西休息一下,别熬坏了身子。”顾婉约以为姬墨舒是关心则乱,便如此安慰道。

  “嗯。”

  姬墨舒轻哼一声算作答应,她的脊背微微佝偻着,身姿单薄,披头散发,打着赤脚,污泥零星的沾在身上,原本整洁的衣衫也已经凌乱破败,所有钱财与值钱的配饰都不知所踪,显然是昨夜在巷子里昏睡时让乞丐顺走了。

  此时的她步履婆娑,仿佛苍老了许多岁。

  魏孝义很不是滋味,不过她并未多问,只是不动声色的搀扶着姬墨舒颤颤巍巍的身体。

  一个时辰后,姬墨舒被伺候着喝下一点热汤便睡下了。

  顾婉约让魏孝义在一旁照顾着,自己则去处理衙门的事了。魏孝义把姬墨舒绝望的模样看在眼里,她拉住顾婉约的衣袖,眼眶红红。

  “顾姐姐……”

  “没事,她就是受打击了,让她睡一睡就好。”顾婉约眼底亦是泛着乌青,姬墨舒这时候的模样就好似曾经的她,魏孝义这段时间也如同曾经的她,这些王侯将相的后人,到了这里就成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人质,反而她这样没有背景的人能多点自由。

  正是因为如此,她才需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,争取最大限度的主动性。

  “嗯嗯。”

  “你在这候着吧,我去准备一些吃的,她估摸着醒了就该吃点东西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顾婉约离开后,魏孝义温柔的注视着姬墨舒的睡颜,哪怕睡着了那眉眼都是皱着的,心魔依旧在。

  她们都是不怎么喜欢争抢的人,这段时日却被时局推着走,连轴转之下她们早已心力交瘁,为此还落了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田地。

  造化弄人呀。

  一日后。

  姬墨舒这一觉居然直接睡了一天一夜,睡醒了却也没有感觉轻松,依旧疲惫不堪。

 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累,有时候甚至想一睡不醒,这样就无需管这些糟心事了。

  但是现在,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。

  “来,喝点吧,对你有好处。”顾婉约端着一碗安神汤过来,姬墨舒并未接过,而是安静的看着那碗汤,也不出声。

  以为她还钻牛角尖,顾婉约劝道,“喝点吧,喝了身体才能好起来,好起来才有精力解决问题。”

  “解决问题?”姬墨舒依旧未接过药,而是抬眸眼神古怪的看了顾婉约一眼,幽幽反问了一句,嗓音已然隐隐透着冷淡与讽刺。

  “对呀,你快两日没吃东西了,大夫说你舟车劳顿,需要好好养一养,养精蓄锐之后才有力气去找姬家主不是?”顾婉约苦口婆心劝道,她把碗凑到姬墨舒嘴边试图让人喝药。

  然而……

  原本沉默平静的姬墨舒忽然激动起来,她双目愠怒,抬手狠狠的拍掉了那个瓷碗。

  哐当!

  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,瓷碗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,里面的汤药也全都洒了出来。

  “阿姐!”魏孝义吓了一跳,她连忙拉开姬墨舒,怕破碎的瓷片扎破姬墨舒的手。

  姬墨舒一手推开魏孝义,双目赤红,皓月般的眼白里面遍布密密麻麻的血丝,骇人血色让她的眼神带上了嗜血的意味,看起来格外恐怖,哪怕是魏孝义都不敢靠近她,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。

  她冷笑道,“如何解决?”

  “墨舒……”

  “解决了这个就会有第二个,解决了第二个又会有第三个,这些问题就像苍蝇一样盯着我,烦的要死,你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吗?问题从来都不是出在我不努力寻求解决之法上,而是出在这该死的身份上,这该死的掺和上!”姬墨舒忽然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对着顾婉约吼叫。

  “就是一头驴子它都知道要规规矩矩的拉磨,而我却非要奋发图强去证明什么,总觉得只要努力挣脱缰绳就能成为人上人,直到现在缰绳勒紧我的脖子,是我,愚不可及,我竟比那拉磨的驴子还蠢呀。是我不知天高地厚,是我妄图成为族人背靠的大树,是我不自量力,竟然还厚颜无耻的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。早知如此,我就窝在豫州那一亩三分地上,病一辈子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任人鱼肉的田地!”

  她太激动了,整张俊美的小脸都涨的赤红,双目含着热泪,声嘶力竭的吼叫让她看起来如同地底爬出来的恶鬼,在人间发出锥心泣血的地府哀鸣。

  喉咙因为长时间的干涩而声音沙哑,每一次嘶吼都会如同有一把刀在咽喉处切割,愈发将嗓子割裂,可她就像感受不到疼痛,越发歇斯底里起来,直到声音渐失,再也发不出吼叫,转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叹。

  “阿、姐……”魏孝义被吓坏了,她被推的直接摔在地上,娇嫩的手掌被破碎的瓷片划破,可向来温柔的姬墨舒现在被暴戾掩盖,看都没有看她一眼,依旧疯狂的如同一个暴徒。

  “墨舒,冷静点。”顾婉约眼疾手快把魏孝义拉起来护在身后,姬墨舒却依旧没有冷静下来。

  叫不出声音姬墨舒就开始疯狂的打砸,她疯了,她把地上破碎的瓷片踢的到处乱飞,随后一把抄起凳子狠狠的往床上就是一砸。

  木制的桌椅床榻根本经不住如此巨大力道的撞击,瞬间便断裂,木屑飞扬,房间里到处都是劈里啪啦的声音。

  “姬墨舒!”顾婉约见姬墨舒忽然发疯般往墙上撞,身体撞得到处都是淤青,简直如同疯了一般。

  在姬墨舒又要狠狠的一头撞墙,好似要寻死,她连忙冲了上去,两人竟然扭打在一起。

  “来人!来人呀!”

  魏孝义发出高声的尖叫,姬墨舒竟然真的和顾婉约大打出手。

  顾婉约自然不会真的打姬墨舒,只能被动的躲着姬墨舒的攻击,很快脸上就挂了彩。

  县衙的下人一窝蜂冲了进来,总算是把顾婉约解救出来,而姬墨舒却早已泪流满面,她跪在地上,泪水混合着血迹滴落下来,触目惊心。

  在顾婉约谨慎的欲要上前时,姬墨舒忽然又暴怒起来,她推开了所有人,一股脑冲了出去。

  “顾大人?”

  “罢了,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下也好,这里你们打扫一下。”

  顾婉约叹了口气,这才回身扶起魏孝义。

  见这个房间没法坐下了,顾婉约只好把魏孝义带到了另一间房里。

  这段时间魏孝义基本都住在县衙,她每日照顾这个锦衣玉食的小姑娘,倒是照顾出心得了,她已然二十三了,还未娶妻,其实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,不过小姑娘出身高贵,区区青州县令的她不敢高攀,只能学着姬墨舒又当了另一个‘姐姐’。

  “阿姐怎么变成这样了?不会有事吧?”魏孝义几乎吓瘫了,刚刚姬墨舒的样子真吓人。

  “不会有事的,冷静一下想通了也就过去了。”顾婉约安慰道。

  “嗯。”魏孝义喃喃应了声,心头依旧没底。

  这段时间她同样经历了许多,早已褪去了曾经那份蛮横。

  在青州她体会了一遭何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,之前在粮仓遇险的时候她真的怕了,几乎是奔溃的逃命,那时候她的脑子只有一个想法,找顾婉约救人。

  那种绝望奔命的感觉时刻提醒着她,山高皇帝远,在这里,连皇帝都说不上话,更别说她,她帮不了姬墨舒,也没法帮。

  然而……

  顾婉约与魏孝义本以为姬墨舒出去冷静一下也就回来了,可是姬墨舒却再也没有回来,与姬老爷一般,姬墨舒又不见了踪影。

  姬墨舒坐在荒芜人际的湖边,泪水早已风干,泪液与泥污凝固在脸上与肌肤紧密贴合,每当她眨眨眼都会连带着要把皮肤扯开一般。

  她感到非常失落,昨夜的事无疑是压垮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  曾经的她总想着证明自己,雄心壮志,要为家族与家乡做出一番事业,真是既搞不清状况,也没有自知之明。

  现在回想一下,为何要通过取悦他人来证明自己?

  又或者说她在证明什么?

  证明她很优秀?

  证明她能为人所用?

  为何会如此低贱呢?

  她想回家了,不想再掺和这里面的勾心斗角。

  总想着往上爬,成为爹娘的骄傲,成为在意之人的骄傲,可她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,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。

  无权无势的她不管如何折腾终究只能沦为案板上的鱼肉,他人为刀俎。

  任何人都可以上来践踏她,不管是有官在身的官员、苏娘、皇帝,甚至是昨夜那位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神秘女人。

  这些鱼龙混杂各有势力的人只因着她与苏娘的关系便纷纷找上门,把她当成与苏娘谈判的筹码,她就好似一块肉,被人分而食之,竟然到了她的亲人都沦为威胁她的筹码。

  这到底是……若她只是一介平民,哪怕只是一只拉磨的蠢驴,拉一辈子磨最终也就死在磨上了,试问驴子会哭吗?

  或许不会罢,驴子根本就不懂。

  若是重新选择一次,她不想懂太多的道理,也不想读太多的书,只需按着规矩如同拉磨的驴一般麻木的绕圈就可以了。

  可她偏偏不是,还自以为是,想让姬家发扬光大,还想在苏娘面前争那一口可笑的气。

  到头来,却越活越像个提线木偶。

  昔日设想一朝鲤鱼跃龙门,还信口雌黄出师未捷身先死,为此还可笑的想着不管是一朝被强权压死,还是有朝一日涅槃重生得以匡扶一方,成为世人传唱的传奇。

  然而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诸如此类的英雄传奇,可如今换个角度一想,似乎对于死去之人而言,也只能无奈的把自己的毕生经历归为传奇二字,说到底往往大多时候也只是感动自己,世人其实也并不那么在意嘛。

  正如此时南方诸城的百姓一般,豫州人世代把南方与北方的商贸流通起来,带动了许多百姓的生计,可到头来,只需区区略施小计佐以流言,兢兢业业的过往便如过眼云烟,无人问津,豫商也就一朝风水轮流转从达则兼济天下的大善人成为了过街老鼠。

  半生都在取悦他人而活,取悦父母,取悦妻儿,取悦权贵,甚至还不自量力的妄想去取悦愚昧的世人。

  她果然愚不可及。

  厌了,也淡了。

  从此刻起,她只想取悦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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